靈雨覺著這屋裏壓抑的很，她不理戚氏。出了門轉轉，然後她就發現了掖庭北邊一個女人，背對著她不知道在說些什麽，靈雨走過去，那人轉過身來。頭發亂糟糟的，衣服也破了，臉上坑坑窪窪的認不出來她原本的樣子。

她又哭又笑，大喊著：“陛下！陛下來看妾了嗎！陛下，不是妾呀，您把妾從舅舅手裏救出來，妾怎麽會害您呢？陛下！嗚嗚嗚嗚不是我......”“嘻嘻嘻，不是我。爛臉的人是誰呢？是誰呀......嘿嘿嘿你猜呀，誰讓她的臉爛的，是誰！是誰嫁禍我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不要過來！我的臉好痛！！舅舅嗚嗚嗚嗚...不要再打了，我錯了......”

“她是王黑黑，當年陛下從宮外救下來的女子，”戚氏恢覆了平靜，站在靈雨身旁和她一起看著王黑黑發瘋：“她當年也是個溫柔的女子，和宋卿畫不一樣。宋卿畫那是心善，她是真的沒脾氣，陛下把她從她那人販子舅舅手中救出來，把她帶回宮，本想給她一個安身之所。可這深宮哪裏是什麽安身立命的地方，你瞧。她入宮時不過是個更衣，陛下可憐她才給她升了答應。哪知道過了幾個月她就被人毀容了，查出來是蕭幼喬的宮女，可蕭幼喬是什麽人？國公府的嫡二小姐，和她姐姐正得寵，陛下意思一下罰了她半年的禁足就了了。皇上覺得對不起她，就給她晉了美人，可憐她這一張臉啊就這麽被毀了，有意思的是......又過了幾個月麗貴人也被毀容了，你猜查出來是誰做的？”

“是......是誰？”靈雨心裏隱隱有了個答案。她看見戚氏露出一個冰冷又充滿惡意的笑來：“是王黑黑的宮女，她自從毀了容。整天呆在翠微宮雅慶樓不出門，就算嘉美人成天嘲笑她她也不開門，初七也算有點良心，怕她餓著就讓自己宮女提膳的時候把她那份也給捎帶著。你說這樣一個軟弱到骨子裏的人怎麽會去給得寵的華初潑石膽油呢？可皇上就是信了，誰讓她不得寵，萬一再查下去查出什麽不得了的人怎麽辦，比如顯國公府的雲充儀、英國公府的蕭貴嬪，犯不著為了個王黑黑牽扯這麽多，所以她就這樣進了掖庭”。靈雨倒吸一口涼氣，戚氏還在繼續說：“她無寵又無子，進了掖庭也就是受人欺負的份兒，沒過多久就瘋了。”

“嘻嘻嘻......嘿嘿......”王黑黑在傻笑著，她看著面前的兩個女人有一絲害怕，但她已經做不出什麽反應了，她瘋了。

自從見過王黑黑以後，靈雨就告誡自己絕對不能變成那個樣子。起初還算平安無事，有一天戚氏來找她：“昨兒個陛下來過了。”

什麽？！靈雨嚇了一跳，眼中不由的帶上了一絲希冀。戚棋筱看她這個樣子毫不猶豫的打破了她的幻想：“別想了，陛下就是路過。只是看王黑黑那個樣子又派了醫女給她診治罷了。對了，拓跋宜馥那女人的宮女前天來送東西的時候跟我說，大公主記在寧妃名下，交給她撫養了。”

靈雨瞥了她一眼，她早就知道了，不然她當初不過是個答應，安安生生也沒招誰惹誰怎麽就進了掖庭了。不過就是陛下當初忘記下旨把孩子過繼給寧妃，如今把她打入掖庭，正好有個順理成章的理由把女兒過繼罷了，她在被打入掖庭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。轉頭看見了一個嬤嬤，靈雨抖了一抖。

這個嬤嬤是宋卿畫身邊伺候的。當初她被冊封更衣之後，這嬤嬤一直對她態度不好，只是礙著她當初大小也算是個主子，又懷著龍胎才沒做什麽。如今她入了掖庭，嬤嬤更是無所顧忌了，每日聯合劉太監都要整治她一番，靈雨已經怕了。她仿佛又回到了剛入宮的時候，無依無靠朝不保夕，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自己的命運會是什麽。

她還沒擠出個笑對著嬤嬤討好，就見劉太監堆著笑過來了，罕見的給她行了個禮：“呦，這不是靈主子嗎！今兒出來曬太陽吶，奴才給您搬個椅子來。您大人有大量，奴才前些日子被豬油蒙了心了，您是大公主生母，奴才怎麽敢那麽對您呢？”一邊卑躬屈膝的：“等日後您出去了，求您看在如今奴才改邪歸正的份兒上繞了奴才一命。”

這劉太監今天吃錯了藥吧？靈雨還沒弄明白，戚棋筱眼睛一轉，冷笑一聲走過來：“昨兒個陛下來過，定是讓他們好好關照你，說不了過不了幾個月你就要出去了。”靈雨才不聽她的，這女人一會兒瘋一會兒清醒的，嘴裏不知道哪句是真的。

戚氏見她不信，拉著她的胳膊往一旁拽，還白了她一眼“你別不信啊，劉太監這人你也知道，慣會見風使舵的狗奴才。要不是陛下吩咐，他能這麽對你卑躬屈膝奴顏媚骨的嗎！”

“你剛才不是還想讓我歇了這條心”靈雨反問她，戚氏被噎了一下，瞪她：“我哪知道劉太監這麽對你啊，他要早一刻鐘我不就不說那話了。”隨即又期期艾艾看著靈雨：“我求你一件事，你若是出去了，能不能......能不能替我多看看阿符，看看他是胖了瘦了，現在有多高，是黑是白.....讓我在這地方能有個念想......成嗎？”

戚氏看她沒動靜，一咬牙跪下：“我戚棋筱這輩子沒怎麽求過人，唯一一次就是我進掖庭的時候求陛下把阿符交給拓跋宜馥撫養，我求你了！”

靈雨慌了神，連忙把她拉起來：“你這是做什麽！我要是真能出去一定托人來給你口信。我曾經見過二皇子的，真的！我現在就能講給你聽：安諾被冊封後，穆誠德妃氣了好久，有一日曼貴妃帶著二皇子去廣陽宮，我那時站在寧妃身後，也瞧見了。二皇子白白胖胖的跟小仙童似的，可愛極了，還特別臭美，特別喜歡別人誇他好看。曼貴妃問他宮裏誰最好看，他說他自己最好看呢。”

戚棋筱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，她捂著嘴不住地點頭：“好......好......那就好，我的阿符是個有福氣的孩子，曼貴妃，我謝謝她把孩子養的這麽好，嗚......”

都是做娘的，靈雨理解她的心情。就算她再信任宋卿畫不過了，也照樣擔心女兒有沒有餓著渴著，是冷了還是熱了，有沒有哭，有沒有想娘親。戚氏突然問：“你今年多大了？進來這麽久，我還以為你只是臉嫩呢，現在想想，你不會還不到二十吧？”

靈雨毫不在意的答道：“我今年十五了。”

戚氏張了張嘴又閉上，神情覆雜。半天才嘟嘟囔囔罵了句：“老禽獸，十四歲的孩子都不放過”。又看著靈雨，安慰她：“你才十五，等出去了也才十幾歲，往後的日子長著呢。”

希望如此吧，靈雨笑了笑不說話。那天晚上的晚飯好像比平時送來的晚一些，吃著也覺得味道不太對，靈雨和戚氏都沒在意，掖庭嘛，能有飯吃就不錯了，那還顧得上什麽味道呢？

夜晚，掖庭旁的一個角落裏，兩個人竊竊私語

“怎麽樣？藥放進去了吧？”這是一個嬤嬤的聲音

“放了放了，這藥平日是慢性的，長久累積下來才會致瘋。這次下了足足三包，我就不信她不瘋！”這是另一個宮女的聲音

“那就好，人在掖庭瘋了，我看陛下還怎麽讓她覆位回宮！真讓她回去了，我們這些天這麽欺負她，還有我們好果子吃嗎！”嬤嬤壓低了聲音也掩飾不住心中的惡意。

“就是，大家都是宮女。就她一個成了主子，還生了大公主，陛下寵大公主都快寵上天了！憑什麽她這麽好運啊，既然進了掖庭就別再想出去了。泥潭裏出來的人，我就算拽也要把她拽下來！”這是宮女的嫉妒

“明兒個就是大公主周歲宴了，你可好好的別露出什麽馬腳了，知道嗎？不然你和我都逃不了！”嬤嬤威脅道

“知道了知道了，你在寧妃娘娘身邊當差，要小心的是你才對吧。娘娘讓你來照顧著她些，你倒好直接把人弄瘋了。娘娘問起來你可怎麽說”宮女毫不害怕的頂撞回去。

這嬤嬤自然就是寧妃身邊伺候的嬤嬤，平日裏寧妃也多有倚重，她對寧妃也是忠心耿耿，自從靈雨背主上位後，嬤嬤背著寧妃就對靈雨百般刁難。這次更是被寧妃委托來照顧靈雨，她是直接就來撒氣了：“哼，掖庭裏瘋的人多了去了。老婆子年紀大了一時照看不周也是有的，再說了老婆子還要看顧大公主，哪能時時刻刻都盯著她！她瘋了，大公主給娘娘照顧正正好，陛下寵大公主，連帶著娘娘也得寵，我可聽說了，等年底娘娘就要冊封四妃了！哪能讓這麽個背主的小賤丫頭壞了娘娘的好事！”

“哎呦，寧妃娘娘若是升了四妃之一，那可真是頂了天了。日後奴婢還要嬤嬤多照看著呢，我這兒剛好有前些日子得的煙壺，嬤嬤您瞧瞧？”宮女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獻媚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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